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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录音笔里的丈夫在教人杀我

葬礼上我哭昏过去时,没人知道我怀里藏着亡夫的录音笔。 林医生死前七天录下凶手自白:“完美谋杀需要摧毁她的记忆。” 警方说这是悬案——直到我独自缩在沙发角落,循环播放那个优雅的男声。 “现在,”录音里丈夫用吻我时的音调低语,“想象刀刃划过她温热的咽喉。” 冰箱门突然自动弹开,冷气混着尸臭味溢出。 冷藏室里挂着我的睡裙,血写的一行字随霜花裂开:「找到记忆里的刀。」

日记本,七月十二日。天气:闷得像盖在尸体上的湿布。墨蓝色的笔迹像爬过的蜈蚣,在纸张上留下歪斜的印记。

墨汁渗透进纸张的纤维深处,留下湿淋淋的、几乎要滴下来的痕迹。我放下笔,指尖还残留着握笔留下的轻微凹痕和些许黏腻感。指尖冰凉,指尖泛着一种失血的青白。窗外的天色阴沉得如同浸透了脏水的抹布,浓厚的云层像是即将压垮整座城市的重量,沉甸甸地压在胸口。空气纹丝不动,每一次吸气,都仿佛在鼻腔和肺部涂上了一层粘稠的蜡,窒息感如影随形。

今天是林医生的葬礼。教堂的空气闻起来像一块巨大的霉变蛋糕,蜡烛燃烧的劣质油脂味和廉价香水混合着老妇人的脂粉气息,在凝滞的空气里发酵。香水的甜腻、汗水的微酸、陈年木头返潮的霉味,还有角落里白色百合花瓣开始腐败的、若有若无的腥甜气息……它们拧成一股沉重浑浊的气流,每一次吸入都让我喉咙发紧,胃袋沉甸甸地下坠。

黑色丧服粗糙的布料紧贴着皮肤,摩擦着汗湿的后背和腋下,带来一阵阵隐秘的刺痒。布料刮擦着敏感的神经末梢,刺痒感一阵强过一阵,像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下啃噬。

我能感觉到口袋里那块坚硬的、冰冷的轮廓,几乎硌在了我的肋骨上。

那是我从林医生烧毁的诊所废墟里刨出来的录音笔,它外壳烧焦扭曲,像一小截丑陋的枯骨。它静静躺在我的口袋里,沉甸甸地压在心口,它的棱角透过薄薄的口袋布料,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蹭刮着皮肤,留下一道冰凉刺痛的轨迹,压得我喘不过气来。每一次心跳,都让它更深地嵌入胸腔,肋骨仿佛也在跟着隐隐作痛。

林医生的遗照挂在圣坛前,照片上的他嘴角噙着一丝温和却疏离的弧度,镜片后的眼神深得看不见底,似乎带着永恒未解的谜题注视着我,穿透了薄薄的照片,穿透了黑纱,笔直地刺入我的眼底。我避开了那道目光,垂下的视线落在地砖的缝隙间。积年的污垢如同干涸的血迹,深嵌在砖缝里,蜿蜒爬行。

仪式沉闷,冗长。

“……主接纳他忠实的仆人……”牧师单调的声音嗡嗡作响,如同催眠的咒语。

口袋里的录音笔似乎越来越烫了。我开始耳鸣。

眼前的光线逐渐扭曲、破碎,像打碎的万花筒碎片般旋转、坠落。牧师的声音像是浸在了水底,遥远、含糊、毫无意义。

世界倾斜了。

一种冰冷的黑幕骤然淹没了视野。

“……夫人?”一个紧张的声音仿佛隔着厚厚的玻璃传来。

“……没事,晕倒了……”另一个沉稳些的声音接着说。

“……医生!快……”

模糊的声音碎片在耳边漂浮。

我能感觉到自己被抬离了冰冷的长椅,手臂被人托住。那些托住我的手臂隔着黑色的丧服面料传来灼人的热度。眼皮重得抬不起来,唯有听觉在一片混沌中固执地维持着功能。

有人翻找我的口袋——大概是找应急药。我的心猛地一紧,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。

冰冷的指尖掠过我的手腕,擦过腰际——碰到了录音笔那冰冷坚硬的外壳!

那短暂的、试探性的触碰让我的心脏几乎在胸腔里炸开。

那只手只是犹豫了一瞬,便移开了。它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个藏在衣服褶皱深处的小小异物。冰冷的触感消失,那只手转而用力,撑住了我瘫软的身体。

紧绷到极限的弦,终于嗡的一声……

断了。

***

身体沉重如灌满铅块的袋子,意识却先一步挣扎着浮出水面。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而冰冷,我猛地睁开眼,眼前是家里卧室熟悉的苍白天花板。死寂在房间里弥漫开来,只有墙壁上机械钟表秒针无情行走的滴答声,精准地切割着这份沉重的静默。

葬礼的眩晕过去了,被掏空般的疲惫却更深地刻进骨头缝里。

外面天已经彻底黑透,浓稠的夜色堵在窗外。我撑起身子,关节发出沉闷的咔嗒声,像生锈的铰链。客厅没有开灯,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如同一张摊开的、浸透墨汁的吸墨纸,将街灯那一点点橘黄的光晕贪婪地吞噬殆尽,只留下边缘晕开的模糊光斑,微弱得如同垂死者的喘息。家具的轮廓在极致的昏暗里模糊成幢幢鬼影,沉默地潜伏着,每一道阴影都像是凝固的伤口。

冷。

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寒意沿着脊柱爬升,缠绕着四肢。我摸索着打开墙角一盏光线惨淡的落地灯,微弱的光线无力地撑开一小片晕黄地带,如同孤岛漂浮在墨海,反而衬得房间四角的幽暗更加深重、更加蠢动。

灯光亮起的瞬间,角落里那盆原本枝叶舒展的绿萝,叶尖诡异地蜷曲了一下,留下几滴湿痕。

我坐进沙发,那是我和林医生经常一起坐的位置。沙发被岁月磨得柔软塌陷,接纳了我几乎散架的躯体。羽绒垫子温柔地包裹住疲惫不堪的身体,皮肤却泛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。那冷意,不是来自夜晚的空气,而是从沙发深处散发出来,钻进皮肤,渗进骨头缝里,冻僵了血液。我蜷起身子,双腿缩在胸前,下巴抵着膝盖,环抱住自己,试图汲取一点点可怜的温暖。

手指冰冷,指尖几乎麻木。我需要那个声音。

那个从扭曲的录音笔里爬出来的声音。

我需要听,需要被证明。

口袋里的录音笔依旧带着葬礼时沾染的冰凉。我将它捧在手心,外壳上被烧焦的坑洼与扭曲的线条在手心留下不规则的触感,如同触摸一块畸形的焦骨。拇指在微凉的塑料外壳上摩挲着,指纹感受着那粗糙的灼伤痕迹。指腹描摹着边缘的棱角,最终停留在“播放”按键的凹陷处。

按下。

轻微的机械运作声几乎淹没在钟摆的滴答里。接着,沙哑的电流噪音响起,像旧磁带摩擦磁头。一片低沉的、空洞的背景底噪中,那声音终于流泻出来。

熟悉,而陌生得让人颤抖。

像冬日暖阳下一杯化开的蜂蜜红茶。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温和腔调,低沉而醇厚,甚至隐约残留着几分课堂上讲解高深心理学概念时的循循善诱,每一个细微的停顿都熨帖得令人舒适。即使在那被扭曲过的电流声背景里,也磨灭不去这种深入骨髓的熟稔感。

——那是张逸教授的声音。我的丈夫。

“我了解她……”录音里的声音说,平滑,稳定,带着残忍的平静,像医生在给实习生分析病例,“……更甚于了解我自己。她的思维模式,她的情绪触发点……她记忆中那些关键的时刻,以及那些被她刻意……或者被外力强行抹去的痕迹……都清晰地刻印在我这里。”声音停顿,似乎能听到手指轻轻敲击太阳穴的细微声响。

我的胃绞紧了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。每一个音节都像细小的冰锥,扎进鼓膜,再沿着神经一路冻结心脏。

“……恐惧……是最好的雕塑刀。它能重塑一切,包括记忆。它能把一个稳固的灵魂……切割、雕琢,最终塑造成你想要的任何形状。脆弱得如同琉璃,轻轻一指,便‘叮’的一声……碎了……”声音低沉下去,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满足感,“……她的过去,林医生……就是你那把开启她毁灭的钥匙。只要找准方向,轻轻一拧……”录音里的声音停顿了,仿佛品味着接下来的字眼,“……然后,推开。”

录音笔里溢出几声低低的、模糊的咳嗽,接着是拖动椅子的声响。似乎说话的人更靠近了设备。背景的细微白噪音变得清晰了一些,隐约多了一种持续的、机械运作般的低沉嗡鸣。那嗡嗡声很耳熟,像某种……电器在持续运转。但我的注意力瞬间被张逸接下来的话冻结了。

“……完美的谋杀,不是消灭肉体。”声音陡然低沉下去,仿佛贴得更近了,那温和的嗓音里淬炼出冰冷的金属质感,每个字都像精心打磨过的刀锋,清晰地切割着耳膜,“完美的谋杀……是摧毁她的记忆。”

冰冷的话语如同实质的针,刺穿耳膜。

“……让她不再认识自己是谁,让她最珍贵的过去……变成布满荆棘的迷宫,最终让她失去踏入自己心灵的勇气……成为一缕活在陌生躯壳里的、没有过去的幽魂……”录音里的声音吐出一个几不可闻的气音,“……那才是真正的……永恒的死亡。”

我甚至能想象出他说出这句话时,嘴角可能仍挂着那种令我无比依恋的、温文尔雅的弧度,镜片后的眼神温和却冰冷。

胃里的酸水剧烈地翻涌上来,灼烧着喉咙。我死死咬住下唇,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。牙齿在冰冷僵硬的唇上留下深凹的印记,几乎要渗出血珠。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,蜷缩在沙发里的姿势让脊椎骨节僵硬发痛,羽绒坐垫下弹簧的每一缕反弹都显得粗暴尖锐。额角血管突突跳动,牵扯着细微的疼痛。

“现在……”录音里的声音轻缓地响起,带着一丝残忍的停顿,像情人间最贴近耳语的诱哄,用的是他无数次将我吻醒时的那种低沉而温柔的音调,“……想象一下。”他温柔地引导着,“想象刀刃划过她温热的咽喉……”

“……那种触感……”声音几乎是吟唱般的,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情人般甜蜜的粘稠,“……刀刃会先感受到皮肤的绷紧与阻力……极其微小。那是生命对虚无最后的、徒劳的防御。”他顿了顿,似乎在回味,“……然后是血管……被截断时那种细微却清晰的崩裂感……想象一下……”声音陡然放得更轻,仿佛怕惊扰什么,又像分享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,“……血的温度。温热的,不同于普通液体的那种温……带着生命最后的热量……从指缝间涌出……”

随着那描述,喉咙部位开始剧烈地灼痛,仿佛真的有一把无形的刀刃,在那冰冷的词语引导下,正在我的皮肤上反复描摹切割,每一次模拟的滑动都在神经末梢点燃细碎尖锐的痛楚。我下意识地伸出手,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。指尖下的动脉在疯狂搏动,撞击着绷紧的皮肤,一下,又一下,频率快得让我眼前发黑。那搏动几乎要撕裂自己的指尖。

我再也无法忍受,扑向沙发侧面那个塑料垃圾桶。粘稠的胃液裹着未消化的苦涩胆汁猛地涌上喉咙,我剧烈地呕吐起来,痉挛的痛苦拉扯着腹部的肌肉,整个人蜷缩成一团,额头上瞬间布满冰冷的汗珠。酸腐的气息在冰冷寂静的客厅里弥漫开来,令人窒息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嗡——”

一种持续而低沉的机械震动突然闯入耳际。在呕吐带来的巨大耳鸣间隙,这声音如此突兀地拔高了音调。这感觉既清晰又陌生,像是……厨房的方向?声音的来源像是,厨房的冰箱?那台老式冰箱压缩机启动时特有的噪音?

不,不对。太近了。那声音不是从厨房传来的方位感。它就响在近旁!

几乎是同一瞬间,正前方紧闭的冰箱门……“咔哒”一声轻响!非常轻微,但在这死寂和我的耳鸣中被无限放大。

厨房里那台老旧的白色冰箱,金属门铰链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低吼,仿佛某种内部压力积累到了极限,巨大的冷藏室门猛然间自动向内弹开了一条缝!

一股浓烈的、几乎令人作呕的气流无声地倾泻而出,瞬间灌满了整个冰冷的客厅。

那气味极其复杂。

首先是浓郁的、冰箱内部特有的冷藏生鲜冻气混合着微弱的臭氧味道,冰冷刺鼻。紧随其后的,却是一种更重、更令人胆寒的气息——腐烂有机物特有的酸腐恶臭,浓烈得刺鼻!像混杂了放坏的鸡蛋、坏死的鱼肉,还有一种更深沉、更难形容的腐朽的甜腻。但这股复合的恶臭之中,更为尖锐刺鼻的,是……

消毒水!

医院病房里那种浓度极高、几乎可以掩盖一切的消毒水味,混合着更浓烈、更锋利的医用酒精气味,浓得如同泼洒出来,肆无忌惮地弥漫开!冰冷的消毒水气味与腐烂的甜腥臭绞缠在一起,形成一种令人极度反胃的化学风暴,猛烈地冲击着我的嗅觉神经。

我的大脑甚至还没完全处理这爆炸性的混合气味信息,视觉上的冲击已经抵达!

冰箱冷藏室内一片昏暗——冰箱内部的照明灯不知为何没有亮起,但借着客厅落地灯那惨淡昏黄的余光斜斜射入冰箱门内——

一条皱巴巴的、浸透了暗红污迹的雪纺睡裙,赫然出现在视野中!

那是我的睡裙!

雪纺的质地本该轻盈飘逸,此刻却被粘稠湿冷的污垢浸透,沉甸甸、僵硬地挂在冰箱冷藏室顶层的金属架子上,像被处刑后挂起的湿透破布!那污迹深深沁入纤维,呈现肮脏的棕红色,边缘凝固发硬,在微弱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暗哑光泽。血……凝固的、氧化发黑的血!

一个冰冷微弱的嘶声从喉咙里溢出来。我没有尖叫,恐惧像冰块堵住了气管。

就在目光被那条血裙死死攫住的瞬间,裙子旁边冷藏室内壁厚重的白色霜层上,有什么东西吸引了我的注意。

不……那不是冰霜自然形成的纹路。

在冰箱冷气门溢出的寒意驱动下,大片凝结的霜花之下,显露出来的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。

字迹仿佛是用冻僵的手指蘸着某种深色的、半凝固的粘稠液体,硬生生涂抹在冰冷的内壁上,粗砺、断续。此刻,随着冰箱门的开启,室温入侵,部分霜花已经开始融化、龟裂,那行字也开始扭曲、剥落……

字迹清晰可辨,被凝固的深色痕迹和裂开的霜纹割裂成破碎的笔画:

「找到记忆里的刀」

寒意如蛇,瞬间缠绕脊椎,勒紧呼吸。身体比大脑更快,在完全理解这行字的含义之前,我已经猛地向后退去,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沙发靠背上。

就在此刻。

“吱呀——”

一声极其细微、悠长的摩擦声响彻在死寂的客厅里。声音的来源是……客厅通往玄关的那扇沉重的实木门!

门把手,正以一种极其缓慢、却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方式……被压动!

铜质把手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,正在一丝一丝地向下转动。

谁在外面?谁在试图开门?!

不,不可能!指纹锁……外面的人……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直接尝试转动内开的门把手?难道……

门外有人?!而且,拥有进入这扇门的权限?!

这个念头带着冰锥般的寒气刺穿了大脑。极致的恐惧让我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了,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门把手被压至一个临界点,然后——

“咔哒……”

清脆的机簧弹开声。

木门带着沉滞的、仿佛拖曳着岁月脚步的摩擦音,向内滑开了一道缝隙。

门外楼道的灯光是声控的,一片死寂中,此刻理应是一片黑暗。然而……门缝之外,并非是预想中的浓重黑暗。

缝隙透进来的光线极其微弱,昏黄如烬。一个人影,如同墨黑的剪影,投在门内冰冷的地砖上。那人影的轮廓,无比清晰地映入我因惊骇而放大的瞳孔中。

高大,挺拔。那肩线,那头部微仰的姿势……

张逸?!

不可能!我的大脑瞬间炸开。这个时间……他应该远在千里之外参加学术会议!那张机票行程截图……

大脑一片混乱的尖叫。

人影静止在门缝处,没有立刻进来,似乎在无声地观察门内的黑暗。

也就在这一刹那——

沙发扶手上,那支录音笔,张逸最后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低语刚刚结束。机器短暂停顿,然后播放键自动复位,发出极其轻微的“咔嗒”轻响。紧接着,是机械运转的“沙沙”声……从头开始播放!

那沙哑的电流白噪音再次响起,然后,那醇厚温雅的声音,穿透冰冷的空气,无比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:

“我了解她……更甚于了解我自己……”

门外,那道僵硬笔挺的黑色人形剪影,头部位置仿佛极其细微地晃动了一下。像是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……惊动了?

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,每一次撞击都带来剧烈的痛感。喉咙如同被砂纸磨砺,干涩撕裂的痛,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。唯有眼珠,因为极致的恐惧和惊疑,在眼眶里无法控制地颤动——死死盯着门缝处那个黑暗的剪影。

是谁?!

究竟,是谁?!

那声音带着电流的微颤,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我全身浸透:

“林医生,你就是那把开启她毁灭的钥匙……”录音里张逸的声音在客厅里回荡,清晰得如同耳语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细针,精准地刺穿耳膜,直达神经末梢。电流的嘶声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,像某种古老怨灵在磨牙吮齿。

录音笔的播放键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,那熟悉的醇厚男声再次流淌出来,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优雅。电流声如同幽灵的呼吸,“现在……”张逸的声音轻缓得如同拂过羽毛的指尖,带着致命毒素,“……想象刀刃划过她温热的咽喉……”

我甚至顾不上去分辨门外的幽灵是否听到了这可怕的低语。冰箱开启的巨大门缝像一个无声咆哮的黑洞,浓烈混合的恶臭混杂着尸体的冰冷气息持续涌出,如同无形的毒雾弥漫了整个空间。那味道猛烈地刺激着我的嗅觉神经,胃袋再次剧烈抽搐翻涌,喉咙口涌上一阵阵酸苦。额头冰凉,全是冷汗。

门把手已经被压下!门开了!

玄关处沉重木门打开的缝隙如同地狱敞开的小口,楼道里那惨淡的声控灯光艰难地挤进来几缕——微弱的光线下,那个高大挺拔的黑色人形剪影依旧凝固在门缝处,如同钉在了那里。灯光只能勉强勾勒出他僵硬的、几乎像大理石雕像般的沉默轮廓。一顶礼帽的帽檐垂下一道深黑的阴影,完美地覆盖了可能存在的面孔,只留下下巴以下脖颈一段模糊而苍白的线条,沉默如同被冻住的墓碑。

他进来了?

没有。

纹丝不动。仿佛那个高大的剪影本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、在黑暗中反复播放的“自白”钉在了原地。

空气像是凝固成了固体,沉重到令人窒息。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,每一秒都像在冰冷的沥青里艰难跋涉。我蜷在沙发深处,后背紧紧抵着靠背,羽绒坐垫下坚硬冰冷的海绵顶得脊椎生疼,手指深深抠进沙发松软的表皮里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颤抖。唯有眼睛,不敢眨动分毫,死死地锁住门缝外那道沉默的黑色轮廓。

门缝外,那黑影的头颅位置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极其轻微!没有大幅度转动,更像是某种紧绷后的细微调整。帽檐的阴影也随之晃了晃,但那道深沉的黑暗,牢牢封锁着一切窥探其下的可能。

录音的声音还在继续着。

“……温热的……带着生命最后的热量……从指缝间涌出……”张逸那温柔的嗓音仿佛已经贴在了我的耳后,在描述一种无上的艺术品时带着残忍的享受。

声音结束了。录音笔的播放头跳回原位,发出“嗒”的一声轻微细响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沙发扶手上的录音笔内部,微小的喇叭发出最后一缕微弱的嘶鸣电流,彻底沉寂下来。房间里只剩下我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,和墙壁上挂钟秒针那残忍的、永不停歇的“滴答、滴答”声。死寂重新如同巨大的黑潮,裹挟着冰冷的空气和尚未散尽的恶臭,瞬间淹没了整个空间。

门缝处的黑影,就在录音笔停止播放的瞬间——动了!

像被解除了禁锢。

黑影的动作无声无息,却带着一种机械般的精准与缓慢。高大的剪影微微向内倾身,帽檐下的阴影仿佛加深了少许。他的一只手似乎无声地抬了起来——手臂的剪影在楼道微弱光线下投进门内地面,像一道伸缩的、择人而噬的漆黑刀锋。

他要进来了!

冰柱一般的寒意刺穿了我的脊椎。我猛地吸了一口满是尸臭和消毒水味的空气,肺部一阵尖锐的灼痛,身体如同弹簧般从沙发里弹了起来,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。脚下一软,拖鞋不知甩到了哪里,赤裸的脚跟踩在冰凉光滑的瓷砖上,一个趔趄,膝盖重重磕在了沙发坚硬的木质扶手上!

“呃!”一声压抑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。

膝盖骨上传来的剧痛让我瞬间清醒!也带来了短暂的支撑点。我利用撞击的反冲力,踉跄着站稳,身体彻底转过去,背对着门和冰箱,疯了一样扑向最近的一处光源开关!

啪嗒!

清脆的按键声响起。墙壁上控制客厅主灯的开关被我胡乱拍中。

“啪!”

刺眼的光芒如同爆炸般在头顶骤然炸开!瞬间撕碎了客厅里浓重的黑暗!数十个冷白色灯管同时点亮,惨白的光线如同无数冰冷的探针,瞬间刺透每一个角落,将所有的阴影都驱赶到极致狭小的缝隙中无处遁形。光线亮得刺眼,亮得几乎令人眩晕。

光芒亮起的刹那,我像被针扎了一样,猛然转身,身体绷紧如弓弦,惊恐的视线如同两道利箭射向门口!

玄关处——

完全敞开的门扇无力地靠在门吸上。

楼道里声控的白炽灯光从大开的门外投射进来,在地砖上切割出一块长方形的光斑。

门外的声控灯没有亮起?楼道里……是死寂的黑暗?不对……地面光斑是楼道灯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月光?现在几点?

但那里……空空荡荡!

只有敞开的、空无一人的门洞,像一个无声大笑的黑洞,吞噬着门外的一片黑暗。地面上……也没有人影。仿佛刚才那高大的剪影,那被帽檐阴影覆盖的轮廓,只是过度紧张下扭曲光线造就的恐怖幻影,被这突然降临的强光瞬间蒸发殆尽!

我的心脏还在狂跳不止,全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限。视线惊疑不定地在空荡的门洞和地面上扫视,希望能找到一丝残存的痕迹——一个踩踏形成的模糊印记,一丝衣角掠过的褶皱……

没有。

除了光洁的地砖反射着刺眼的白光,什么都没有。那个影子……真如幽灵般消失了?

这怎么可能?!

我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。难道……真是幻觉?是恐惧催生的幻象?

就在这时……

哒。

一声轻得如同幻听的足音。

声音……就在我的身后!异常之近!

不是从门口方向传来。声音的来源是……我的正后方!仿佛有人贴着我的脊背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。

全身的汗毛瞬间炸开!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心脏,大脑因缺氧而嗡鸣眩晕。我全身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,像生锈的机器被强行扭转,艰难地转过去——

视野里首先捕捉到的,是沙发侧面那盏惨淡的落地灯微弱的光晕。

光线照亮一小片区域。光晕的边缘,在更靠近客厅内部、光线难以完全到达的地砖上,斜斜投映出一个新的、矮小许多的剪影!

这个剪影,此刻正覆盖在我自己的影子上!

高度……仅仅到我肩膀的位置?体态……极其瘦弱……佝偻?

不是张逸!

恐惧瞬间从脊椎尾端炸裂!

几乎是同时,就在我的眼珠因惊骇而即将向上转动的刹那——

沙发扶手上,那支如同罪恶凝结体的小小录音笔,似乎到了某个设定的时间点,或者受到了某种难以察觉的静电干扰?屏幕微光一闪。

下一秒。

“哒”。

一声机械运作的轻微触碰声。

那被我无数次按下、带着他熟悉体温的、承载着一切恐怖根源的录音笔按键……

再次被无形的力量按压下去!

电流的嗡鸣,如同魔鬼的低吟,再次响起。

紧接着,那醇厚、熟悉、无数次在我最需要安慰时响起的、属于我丈夫张逸的温和嗓音,带着电流特有的嘶哑质感,毫无征兆地,再一次在我的正后方响起!这一次,那声音仿佛不再是播放,而是……真真切切地贴着我的耳后响起!

每一个清晰的字眼,都裹挟着他平日里温热的呼吸,如同情人呢喃般钻入我的耳膜深处:

“别怕,亲爱的。”

更新时间:2025-07-07 08:11:4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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